薛定谔的存稿箱

【言白】千万里江雪 第六章

  定国侯在渡玹呆了不到两个月,就将这个小国的根基一道搬回了都城。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城门迁出,跨越漓江前往东凌。

  渡玹的此次迁移算和平,提前一个月告知百姓收拾家当,然但凡远行,总也要有些灾厄。渡玹虽小,贫富等级却分明,穷人与富人一眼望去,看得清楚。国小武力弱,整个财政都仰赖各大商贾,武帝也没面子去收归财产重新整合。

  李泽言对此并不过问,他收了渡玹,一是因为这些人民不好安顿,二是此举正好可以诱白起归降。

  定国侯只上战场不进政场,也就是为了每一个死在他手里的都是阻碍东凌康庄大道的武夫而非手无寸铁的百姓。

  在李泽言看来,他的刀剑如果架在凡夫俗子脖子上,就是耻辱。无关善意与良心,却做着最公正的事。

  渡玹如果不接受他的提议,也就只能血染都城,没有流民,只有亡魂。

  生命可以说高贵也可以说贫贱,无法安置的亡国流浪者,自有可归的魂冢。

  漓江江水湍急,大队人马过江,总也要冲走几个。黑色的发旋在滔滔江水里浮沉,一会就没了影子。

  渡玹人民不似军队,物资缺少,国家封闭,一辈子也没出过城门,在漓江面前成了什么也不会的棒槌。

  汹涌的水波席卷着渡玹人的心,带走了不少愚昧的生命,却也在那些震惊的眼底埋下了勇敢的影子。

  白起骑着马护在武帝身边,内阁政臣大半都动作生疏,对过江一事不知所措,两眼抓瞎。若不是李泽言遣了魏谦来帮忙,这些在金銮殿上站久了的能人异士也难淌一汪漓江水。

  漓江一过,离东凌的路就近了,江余被扔去禀报晟帝渡玹迁移一事。说白了就是替定国侯请罪,安抚下皇上情绪。

  先斩后奏不说,还顺带许出一座城池,饶是江余口灿莲花,也得承圣怒,尽人事。

  更何况这个倒霉催的江副将压根没有一张吐花的嘴,完全是被定国侯惦记上了,要报那劳什子“断袖”一仇,才把这位五大三粗的前土匪赶去干些政官的活。

  江余委屈不说,还不敢再发牢骚,只得牵了匹快马,夹着那封书信往东凌赶。魏谦在江岸望着远去的冤屈身影,想着都城里哪个铺子里有热销的男风小说。

   漓江横跨中原,江两边地区大都富饶,唯独绕过了渡玹一角,离开渡玹。过了漓江,就是另一派繁华盛世。

  东凌国运昌盛,国都锦绣,各地小城各有特色,哪怕到了国界处,也是肃杀的美丽。

  白起在武帝身旁望见了东凌的一隅,也看见了昌盛之国的风韵。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渡玹人亡国的苦难满共悲痛了不过千里土地再加上一条江,就并入了更盛大的港湾。

  江余立在城门外,眼见自家定国侯骑着马悠悠走进,心里急的跺脚。

  凡是帝王,心眼里都扎着多疑这么根骨刺,闲时最多隔着皮肉痒上一痒,一旦涉及权,就扎在心口,硬要撕出个伤口来。

  江余将一纸书信递上,自是花了不少口舌去解释定国侯的行为。但割让城池,将敌国连皇室带平民一并塞进东凌的肚子里,且不说这事的荒唐性,光是胆子都够晟帝怒上三天。

  江余觉得李泽言脑子混沌了,无法无天了,晟帝把那封书信摔在地上,坐在龙椅上半天不说话。江余实在大气不敢出,侯爷给的书信也不敢看。当真是两眼一抹黑,半点事不知晓,只觉得轮上自己倒霉,办这种差事。

  李泽言纵马走向城门,挥手让军队原地驻扎,江余忙里忙慌地凑上前去,谁知他心心念念的定国侯只身瞥了他一眼,径直亮了兵符,只身进了城门。

  厚重的城门打开,把黑压压的队伍和定国侯隔开,中间还站了个不知所措的副将。

  渡玹一众这才反应过来,李泽言再能征善战,也是个侯爷,紧握着东凌江山的,却是另一个人。

  白起跨在马上,不似渡玹皇室那般慌乱。刺骨的风不断肆虐,显得李泽言的身影极其遥远。白起望着颇高的城门,突然好奇这样一个人,会把心交给什么样的人呢。

  城门在定国侯没了身影的时候又缓慢关上,连江余一起关在了外面。

  江副将苦着脸,觉着这一趟跑得比当初被定国侯一剑抵在墙上逼着参军都窝囊。

  魏谦拍了拍江余的肩膀,第一次传授他和太子璟悟出的人生真谛。

  “永远不要试图在语言行动乃至思想上招惹侯爷。”

  “他不会找你的茬,但他会以极其公道的处理方式让你明白怎么做人。”

  江副将看了眼魏谦略带沧桑的眼睛,沉痛地点了头。

  ***

  坐落在东凌国界处的城市出奇的繁华,李泽言进了城门,走向最近的茶馆。

  茶馆是个半年老店,老板曾经跟着李泽言打了两三年仗,后来提定国侯挨了一刀,自此左腿落下了残疾,正好年岁也不小了,也就回了家乡开了间茶舍。

  老板引着李泽言去了上房,就退下了。

  李泽言进了房间,在扇扇屏风外跪下。

  “臣李泽言,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请起。”

  晟帝从屏风后踱步而出:“爱卿在信里管我要一个人,是何人也?”

  “渡玹将军白起。”

  “爱卿猜到朕要动蛮夷了。”

  “是。”

  “安置好了,带那个白将军来一趟,蛮夷之事还需慎重考虑。”

  “是。”

  世人都传晟帝与定国侯一个善文一个善武,相得益彰。

  而实际上,文与武永远都分不开,李泽言能够想到把渡玹迁址东凌从事农业,晟帝自然也明白边界小国对蛮夷地熟悉程度有多深。

  李泽言的书信并未向江余看到的那样引起圣怒,两个打江山的过命君臣,其间所思所想,总是更易解释。

  晟帝将早就拟好的圣旨交给李泽言,自还要回国都处理政事。临了还是问了一句:“璟儿还安好?”

  “安好”定国侯想了想太子在渡玹打得那一仗,破天荒夸次人:“武功见长,兵书也读透了。”

  晟帝看了眼定国侯,悠悠然道了句:“你夸璟儿这两句,不及你信里向朕举荐那位白将军的万分之一。”

  李泽言皱着眉,似是被挑破了心事。

  然无论是晟帝还是李泽言都清楚,他夸人就是这么夸的,不多言语,只说事实,让人听得好似敷衍。

  因此,不是璟能力欠佳,而是那位白将军得到了定国侯心里非同寻常的认可。

  晟帝很少调侃定国侯,两个人的谈话从来关乎国家大事,李泽言对英才的评价一向中肯简洁。

  信里那样长篇福的夸赞一个人的谋略实在少见,晟帝读信的时候就总觉得,眼下执笔的这位定国侯和太子小时候临了幅自己的字,就绞尽脑汁和自己炫耀一样有意思。

  实在少见,若不是那位白将军是个男人,还是个铁骨铮铮的武将,他真要觉得李泽言这是在要他赐婚。

  晟帝笑着摇了摇头,偏偏然走了。

  李泽言思考着自己在信中的言辞,却发现每一句都符合事实,真情实意。

  定国侯握着手中的圣旨,心却头一次有了迷惑。

  队伍看见城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心如擂鼓,东凌的繁荣程度远比渡玹高上不知几倍,在城外等的这么几个时辰,心里那点扭扭曲曲的亡国情怀早就被憧憬代替。

  白起看得清楚,虽明白大势所趋,却依旧为漓江对岸的旧国感到悲哀。

  李泽言把圣旨交给魏谦宣读。

  晟帝将渡玹原班人马安置,给予地方管的所有权益,只派遣一个巡视当做监督。

  分派的地方不算荒凉,但开垦田地却要费上一番工夫。

  “魏谦,你和江余监督渡玹安置。”

  魏谦,江余:“是。”

  “白将军,劳烦与我进京面圣。”

  白起下马,将缰绳交至韩野手里,完全忽略后者嚷嚷的:“将军!我陪您一起!”向李泽言点头。

  良禽择佳木,武将的大义该是战场,是挥剑的道义,而非忠良。

  这么一点道理,将白起困惑了十年,忠于君主被白家刻在了骨子里,一但挖出,虽说血肉模糊,却算得上是种解脱。

  跨过了千山万水的队伍兵分两路,一队浩浩汤汤赶赴平和宁静的生活,一队两人两马踏上不知通向何处的征途。

   ps:那什么,贼想要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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